接下来我们看看史记.扁鹊仓公列传:
汉.司马迁史记.扁鹊仓公列传第四十五:
齐中大夫病龋齿,臣意灸其左手阳明脉,即为苦参汤,日嗽三升,出入五六日,病已。得之风及卧开口,食而不嗽。
这个故事是在说,有一个人牙痛,然后淳于意去灸他的阳明脉。当然中国历代大肠经上灸牙痛,有好几个穴道是可以用的,还有胃经的足三里。不过我也没有灸过,因为古时候说的灸好像比较野蛮,是要把皮肤烧一个洞的。牙痛跟皮肤烧一个洞的痛相比,已经有一痛了,我想我大概不会想再加上另一痛。「即为苦参汤」,用苦参汤漱口,就是用苦参这一味药煮汤来漱口,虽然这也不太好受,因为苦参很苦,但用苦参汤漱口的确是有用的,所以如果有人愿意吃苦不愿忍痛的话,苦参汤漱口是可以用的一个方法。苦参这味药,它是一个凉肾的药,因为牙齿到底是属于肾,到药局裡面买几片苦参煮药水来漱口,漱著漱著就没有那麽痛了,一天漱掉五、六碗,很快会消痛。在美国,因为牙医师很难约,或许苦参汤是一个好用的救急方法。
但,苦参汤,因为是历史记载中比较早提出的一个治牙痛的方,到后来也引发了一些问题。怎麽讲呢?
因为苦参汤其实代表了中医牙痛观念的一个转折,苦参它退火、清热、消炎、止痛,治牙痛听起来是没有错的,可是在宋朝的时候有一个沉括、沉梦溪,他写过一本梦溪笔谈,裡面就说他得过一个病,觉得腰痛的不得了,坐一坐要站起来都累的不得了,有一个军官看到他腰痛成这样就问他是不是用苦参在刷牙,连一个军官看到他腰痛都能猜到他用苦参在刷牙,或许那个时候用苦参刷牙是很流行的,就好像现在的舒酸定一样。后来这个军官就解释给他听,说:苦参是一个寒凉的药,每天拿它来刷牙,肾就越来越虚寒,所以会腰痛,然后沉括就换了一个刷牙的东西,腰痛就好了。因此,虽然苦参在一时之间可以清热消炎,但拿它来刷牙还是不太好的,这是一点。
宋.沉括梦溪笔谈:
余尝苦腰重,久坐,则旅距十馀步然后能行。有一将佐见余日:「得无用苦参洁齿否?」余时以病齿,用苦参数年矣。日:「此病由也。苦参入齿,其气伤肾,能使人腰重。」后有太常少卿舒昭亮用苦参揩齿,岁久亦病腰。自后悉不用苦参,腰疾皆愈。此皆方书旧不载者。。
到了元朝的朱丹溪、李东垣,就提出了另外一个治牙痛的原则,这个原则就开始跟细辛有相关性了,怎麽讲呢?他们提出了一个理论,其他的方书也开始提出了一个理论,就是:牙痛这个病,用来漱口的这些药,其实比较适合用一些辛散的热药,而不是用寒凉的药,提出了治牙痛「宜辛散、忌凉遏」的思考:
元?朱震亨丹溪心法:
牙齿之痛,因胃中湿热上出于牙龈之间,适被风寒或饮冷所鬱,则湿热不得外达,故作痛也。寒是标,故外用辛温擦漱之药;热是本,故内服辛凉散热之剂。牙痛用梧桐泪为末,少加麝香擦之。牙大痛,必用胡椒、荜茇能散其中浮热,间以升麻、寒水石,佐以辛凉荆芥、薄荷、细辛之类。若用清凉药,便使痛不开。必须从治,如荜茇、川芎、薄荷、荆芥、细辛、樟脑、青盐之类。
这个思考可以说是张仲景医学开始在中国产生了另外一种思考体系,这个思考体系在临床上开始带给人的感觉是,这样的思考比黄帝内经的思考好用。
这个思考是说:牙齿跟肾是相连的,如果肾脏有火的话,一个正常人健康的牙齿,就可以像烟囱一样把这个火气排放出来,也就是牙齿有点像肾专用的毛细孔,就像我们身体多馀的热可以从汗孔出来──肾脏连著牙齿,牙齿像肾的烟囱一样,肾脏的热就可以从牙齿出来──我们人体如果受了风寒之邪、得了麻黄汤证,麻黄汤证如果把热包在裡面就变成大青龙汤证,热包在裡面闷烧。同样地,他们开始把牙齿痛跟这个思考连在一起:牙齿痛很可能是因为牙齿受了风寒,把牙齿束住了,本来牙齿要排放的热气就排不出来了,然后闷在裡面以后牙根就烧烂掉了,所以他们是用一种麻黄汤证、大青龙汤证的角度在看待牙痛的。
而这个说法其实很有道理,因为我们听说到的牙痛,往往冬天听到的比夏天多,如果牙痛果真是发炎,那应该夏天痛的人比较多才对。
所以后来中医就觉得:牙痛就好像麻黄汤证也可以发烧烧到三十九度半一样,是闷住了所以在发烧,我们要帮助裡面的抵抗力能把这个寒邪之气推散、让牙齿发挥原本疏洩的机能,牙齿就不痛了。
当这样的思考开始出现的时候,细辛就变成牙痛很重要的一味药了。苦参是一个角度的思考:清热、消炎;细辛是另外一个角度的思考:牙齿属于肾,肾的麻黄汤就是细辛,所以用细辛煮水漱口就可以把牙痛打通,以这样的一个角度来面对它。